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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智是在Fuji Rock會場認識的一名日本人,他的名字正與寶可夢的主人翁相同,長相則激似藝人阿龐,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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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智是在Fuji Rock會場認識的一名日本人,他的名字正與寶可夢的主人翁相同,長相則激似藝人阿龐,帶著天生的敦厚和喜感。在英國留學過的小智樂於和外國人交流。他介紹我們喜愛的日本樂團、帶我們品嘗各式清酒與燒酌、和我們一起隨著音樂吶喊,情緒激昂時,他會瞪大眼睛拖著長長的尾音說:「斯~給~~~~!(日語:厲害的意思)」
  
雖然說著一口好英語,個性活潑又外放,小智骨子裡其實是非常日本人的日本人。在草地上共用野餐墊時,他總是拘謹地佔據邊邊一角,生怕帶給別人麻煩;推薦清酒時,總是擔心我們喝得不順口,自己先買一杯讓大家試喝;在會場裡,總是默默地用眼角餘光觀察大家,希望每個人都是開心舒服的。小智的自我,活在大家的群體之中。當我們聊起了生活,開朗的小智眉頭一皺:
  
「诶......大部分日本人工作都很忙碌啊,像我的朋友們後天才勉強擠得出時間來參加音樂祭,這兩天我都是孤獨一人的。」
  
「自從工作搬到新的城市以來,我就沒有任何朋友,是一個超級邊緣人喔。」小智不好意思地說,露出標準日式難為情的表情,雖然一點也看不出如此隨和開放的他,有任何像邊緣人的地方。
  
「我覺得我心裡有病,病很久了喔,來Fuji Rock就是為了治療我的病,否則可是會一直惡化下去的喔。」小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,一手抓了抓頭,語氣裡充滿了自嘲。
  
小智的表情讓我想起了多年前在日本遇見的一位大哥。當時從成田機場前往市區的捷運途中,他坐在正對面,突然用中文向我們開口搭話。他身穿襯衫,披著樸素夾克,年約三十五歲,是名機場工作人員。曾來台灣學過語言。猛然聽見中文,覺得親切,便興致勃勃地開起口來。他是位溫和有禮的大哥,講話輕聲細語的,似是很想好好暢談,卻又生怕吵到其他乘客。他細數當年在台灣生活的愜意日子,給了我們未來幾天行程一些建議。一談到工作與生活,他也是眉頭一皺,露出難為情的神色:
  
「這個嘛......工作很辛苦啊,下了班就甚麼都不想做呢,連話都不想講了。」大哥苦笑著說,似乎忘了他當下就在下班途中。
  
問到大哥成家了沒。他搖搖頭說:「像我這樣平凡的人啊,可是很難結婚的啊......連自己都顧不好了呢。」當時大哥似笑非笑的表情,和眼前的小智很像。
  
大哥詢問了我們回台的航班班次,離開日本那天,正在值勤的他,特地來出境大廳找我們道別。身穿著制服,大哥看起來比那天捷運上精神了些,眼神仍掩不住疲憊,能再見一面,內心都是溫暖的。

「大哥,累了記得多休息,可別把身體搞壞了啊。」那時的我還不懂大哥為什麼而累。
  
一位在日本工作的朋友告訴我,以日本人的薪資與物價水準而言,生活還不算難過。日本企業的福利制度也相對完善成熟。在那裡工作,最累人的,其實是人與人相處的心理壓力。在那個重視細節到對不同身分的人是否使用適當敬語的地方、對儀表與環境整潔有著群體壓力似的吹毛求疵的地方、以及在那個重視合群和諧與職場倫理價值觀的環境下,不努力做到面面俱到,便可能惹人非議,日本人累的,其實是心。這也是為什麼小智總是貼心得有些拘謹、大哥總是下班後甚麼事都不想做。
  
令我意外的是,日本人似乎很願意向外國人袒露自己的疲累與苦惱。「因為在日本的職場裡,很多真心話是不能說的。」朋友說。也許萍水相逢的遠方朋友,是一個最沒有負擔、最具善意的出口了。小智與日本大哥的靦腆神情又浮現在眼前,想想,我們無法如西方人那般追求自我,亦不至日本人那樣程度的在意別人,也是一種舒適的折衷了。
  
日本打造出世上最貼心的服務業與旅遊環境,連音樂祭都舉辦得面面俱到,其實就源自於這種無我的、面面俱到的文化特質。能夠就近享受而無須實際生存在這個世界,也是我這種有點敏感卻又少一根筋的台灣人的福氣吧(惜福貌)。
  
#旅行沙舟 #日本人的煩惱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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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bout author
◆ 成功大學奈米科技研究所碩士畢業 ◆ 半導體外商ASML資深工程師 ◆ 天下雜誌換日線 Crossing 專欄作家 ◆ 自由作家、旅行部落客、講者 ◆ 2019 11、12月 高雄市觀光代言人 ◆ 著作《從工程到旅程的勇氣》暢銷6刷,獲選高雄市文化局「當月好書推薦」、「教師工會指定研習選讀書籍」
工程師作家,以理性與感性兼具的文字為職志。 始終相信文字會讓我們更有知覺去感受冷暖;更能柔軟地去承載歡樂悲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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